第2章
第2章
4
一把被磨得锃亮的菜刀當頭劈過來。
原本圍在沈墨卿身邊的記者們像是預料到了什么，齊齊閃開，做了個手勢。
下一秒，空氣中響起了無數(shù)攝像頭拍照的喀嚓聲。
「住手！」
我大喊出聲。
沈墨卿瞳孔縮小如針孔般，被我的大聲呼喚喊回神智，堪堪閃過。
手背卻還是被利刃劃到，鮮血淋漓。
他驚疑不定，沖小安的父親大聲嘶吼：
「你瘋了嗎」
我卻推開沈墨卿。
走到一刀不中，還想再揮一刀的小安父親身邊，用力奪下他手中的利刃。
「你知不知道，你傷人是犯法的，他天怒人怨，自然有人收拾他，沒必要害你栽進去！」
沒錯，剛才我讓他住手，只不過怕他自己利益受損罷了。
這個面朝黃土了半輩子的男人捂著臉痛哭出聲：
「我還能咋樣，我的娃死了，我這輩子的依靠沒了，就是這個人渣草菅人命，害死了我女兒！」
我拍著他的后背安慰他。
韓安朵姍姍來遲，只看到沈墨卿手背流血，加上我手中拿刀，瞬間嚇飛了魂：
「林，林知夏，你不能因為被開除了就持刀行兇啊，你們這些媒體怎么就干看著，倒是過來幫忙報警啊，給她這個危害社會安全的人抓起來！」
「我告訴你林知夏，墨卿醫(yī)術高超，一雙手金貴著呢，賣了你都賠不起！」
我還沒說話。
「要抓，也是應該抓你們這兩個毫無醫(yī)者仁心的惡魔！」
門口，我的記者朋友陳琳姍姍來遲，沖我擠了擠眼睛：
「對不起啊夏夏，我去接人了，所以來的慢了點！現(xiàn)在，麻煩你調取他們二人違規(guī)手術的視頻，讓我們取證。」
聞言，沈墨卿瞳孔一縮，當即就要沖過去攔我。
韓安朵也是一臉慌亂，厲聲道：
「這是我們醫(yī)院的機密，誰允許你亂動的！」
我一把將他們兩個推開。
唇角諷笑。
幸好沈墨卿平時自戀，每次做手術都會用高清攝像頭記錄下來，讓各科室爭相學習。
現(xiàn)在，各科室的大夫聽到動靜，都忍不住探頭出來看。
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要在他們措不及防來不及銷毀證據的前提下，讓小安的死亡真相，大白于天下。
很快，我找到了錄像帶，塞進投影儀播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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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血腥，沈墨卿拿刀的手有些不穩(wěn)，第一刀就劃歪了。
韓安朵小聲驚呼問他：
「墨卿，你酒還沒醒嗎早上你不是說喝紅酒沒事」
沈墨卿面色不改：
「我沒醉，太久沒做手術有些生疏，你來吧。」
韓安朵點點頭。
我快進跳過血腥畫面，停在韓安朵拿起硅膠：
「墨卿，這人雖然貸款百萬，但是十有八九還不上，哪里用得著那么好的材料，我們就用廠家生產的這批次品就好了�！�
視頻里，沈墨卿微不可見地皺眉，沒說什么。
之后韓安朵越來越過分，像練手似的在小安身上隨意下刀，直到血管不慎被割破，強行中止了手術。
我也是第一次看這個視頻。
原以為只是簡單的手術失誤，現(xiàn)在看來，就是故意的，他們怎么能冷血到這種地步！
在場眾人見狀，都紛紛攥緊了拳頭，一臉憤怒。
「你們這就是草菅人命，沒有醫(yī)德可言！」
「這個女孩還這么年輕，你們怎么忍心對她下手！」
小安的父親則臉色慘白，像個野獸般嘶吼出聲：
「你們兩個畜生，我要殺了你們！」
沈墨卿臉色慘白，干巴巴的解釋：
「這看著嚇人，但其實是手術正常失誤�！�
可下一秒，衛(wèi)生局的調查組破門而入。
王海欣喜道：
「我已經提前調查了一些信息，接下來交給你們了�！�
調查組眾人神情嚴肅，沈墨卿也沒見過這陣勢，一時間有些發(fā)懵。
他喃喃道：
「這不怪我們啊，手術雖然出了一點小事故，卻不致命，那個女孩自己想不開，選擇輕生，怎么能怪我們頭上！」
見他這么沒有同理心的話，有人忍不住怒懟：
「要不是你們將她毀容，她能心理崩潰自殺嗎」
「而且人家一開始的訴求只是想點掉臉上的雀斑好上大學，誰讓你們給她推薦全身整形，還讓她貸款，她還怎么出去見人！」
韓安朵還在強詞奪理，梗著脖子反駁：
「她自己貪心想要變漂亮，想要做更多項目，怎么能怪我們貸款也是她問可不可以，不是我們主動提供的，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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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們手術通知書都寫了，手術有可能失敗，我們給家屬十萬賠償都算不錯了！」
說到這個，韓安朵指著小安的父親厲聲道：
「調查組同志，我們清清白白，你應該調查這個醫(yī)鬧的人，是他故意來訛錢！」
見她顛倒黑白，在場所有人都摩拳擦掌，無法忍受。
就在這時，調查組將沈墨卿辦公室所有文件搬了出來，對視一眼，點點頭。
「沈墨卿，韓安朵，你們涉嫌多次唆使患者貸款整容，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吧。」
「等等。」
就在這時，門口警察趕到。
韓安朵拉住警察胳膊，欣喜道：
「警察同志，你可要還我們一個清白啊！」
卻沒想到，下一秒，鐐銬落在她拉著警察的那只手腕上。
「他們兩個涉嫌故意傷人，我們要先帶走調查。」
霎時間，沈墨卿渾身一晃，搖搖欲墜，似乎下一秒就會暈倒似的。
我緊緊攙扶著小安父親，告訴他：
「小安父親，您放心，正義永遠不會缺席，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
當警方拿著鐐銬走向沈墨卿時，他忽然大喊大叫，連忙撇清自己關系。
「不是我，這件事主要是韓安朵主刀，我只是個打下手的，你看我之后也沒有操刀啊，而且教唆貸款也是韓安朵干的！」
韓安朵見沈墨卿背刺自己，臉色猙獰，自知大勢已去，把知道的信息如倒豆子一般全部說了出來：
「是沈墨卿暗示我給醫(yī)院創(chuàng)收，就提拔我，這件事我也只是從犯�。 �
沈墨卿當即和她互嗆，無情揭開彼此的老底。
「沈墨卿，你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你以為我喜歡你啊，我二十多歲大好青春本該有大好前程，都是你毀了我！」
「韓安朵你有良心嗎要沒有我你就是個診所給人打針的命，有什么資格上這么好的醫(yī)院，享受這么高的待遇！」
在場眾人看他們狗咬狗，都是滿臉諷刺。
記者的攝像頭閃爍不停，把他們互相攻訐的丑態(tài)一絲不差地記錄下來。
但檢查組的工作人員和警察可沒時間看他們耍猴戲，直接將二人帶走。
醫(yī)院其他醫(yī)生見狀，都一臉驚疑不定，走到我面前恭敬道：
「林醫(yī)生，這是怎么一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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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他們對我多么不屑，現(xiàn)在就多么小心翼翼。
我覺得諷刺急了：
「你們說呢」
他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七嘴八舌道：
「林醫(yī)生，之前我們懟你也是無奈之舉，是院長暗示我們這么做的，我們都是打工人，不容易，您高抬貴手——」
我擺擺手，不想再聽這些違心之話。
轉身，我給小安的父親鞠了一躬：
「對不起，我沒能阻止他們，沒能救下小安，這件事情也有我的責任�！�
小安的父親搖搖頭，拿出碎屏的手機：
「她手術前，說醫(yī)院里有個醫(yī)生對她很好，她沒遵守承諾，等她醒了一定要和那個人道歉，那個人，就是你吧�！�
我一陣鼻酸，眼淚滾燙：
「對不起......」
小安的父親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像蒼老了十歲一樣：
「怪我，天天讓她干農活，皮膚曬得不好看，村里孩子笑話她丑，她是個有出息，懂事的孩子，就要上大學了，怕舍友也笑話她，才......」
我的眼淚瞬間決堤。
我忽然想起，當初送妹妹上大學后，她總有些憂郁地問我：
「姐，我是不是長得真的不好看啊，為什么我們是親姐妹卻長得完全不一樣，你那么漂亮，我這么普通，眼睛這么小，有人說我的眼睛睜開了也看不見。」
那時我沒把她的話放心里，只是隨意摸摸她的頭，說你在姐姐心里最可愛了。
卻忽視了她在生活中遭受到了爭議。
以至于她后來鋌而走險，背著我去打玻尿酸。
我叫住蹣跚離開的小安父親，深深鞠躬：
「小安家長，以后，我絕不會讓類似的事情發(fā)生。」
一樁庸醫(yī)致女孩死亡案在短短兩天內引起兩級反轉。
前一天還在網絡上破口大罵我的人紛紛在網絡上道歉。
昨天不少人拍到我狼狽走在路上的照片，大肆嘲諷詛咒。
今天全部刪帖道歉。
一時間成了奇觀。
不久后，我接受了采訪，將這件事原原本本告訴給了大眾。
衛(wèi)生局和警方聯(lián)合出了公告，具有公信力的媒體也轉播此事，呼吁大家不要貸款整容，自然美才是最好的。
這件事，引起了圈內大量醫(yī)院開始自查，圈內氣氛緊張，大家恨毒了給她們增加工作量的沈墨卿和韓安朵，天天在社交媒體上罵這兩人。
不久后，趁著沈墨卿還沒被徹底審判，我找了個時間和他領離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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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續(xù)辦的很快，沒幾分鐘就辦完了。
十年婚姻，最后濃縮在兩個證件上，豈不唏噓。
出民政局時，沈墨卿看了眼手機，瞬間瞪大眼睛：
「我賬戶上的三千萬怎么沒了！」
我唇角一揚：
「你自己讓我簽的離婚協(xié)議，忘記了」
沈墨卿這才想起什么，原本死寂的目光變得憤怒，瘋狂搖晃著我的肩膀：
「這不算數(shù)！醫(yī)院被查封，我要那些股權有什么用！你把錢還給我�！�
我一把推開他，冷冷道：
「沈墨卿，你已經三十五歲了，還把自己當成孩子嗎，沒有吃到糖就哭著鬧著和家長索要。當初是你自己把協(xié)議給我，也讓我簽字，現(xiàn)在后悔，晚了。」
沈墨卿卻已經不顧形象，眼底一片猩紅：
「你還有臉說我們那十年你忘記當初你怎么和我說的了，你說你和我一起努力，一起把醫(yī)院開好，可現(xiàn)在，絕情的是你，忘恩負義的也是你！」
「忘恩負義�！刮揖捉乐@四個字，覺得無比荒謬。
「沈墨卿，是你誣陷我間接殺人，是你和韓安朵不清不楚，我對你，問心無愧。以后不用再見了�！�
說完，我轉身離開，不再回頭。
醫(yī)院倒閉了，我需要找其他工作。
不少在業(yè)內赫赫有名的公立醫(yī)院都主動找我，問我有沒有意向，開出了豐厚的工資。
我原本還在猶豫糾結。
卻沒想到，曾經的教授向我拋來了橄欖枝。
我欣然去了他所在的醫(yī)院。
接風宴上，教授嘆息道：
「當初我最滿意的學生，其實就是你和沈墨卿。墨卿他家境貧寒，努力，上進，你呢，有天賦，有理想，原本你們在一起，我很滿意�！�
「這幾年墨卿沒寫幾篇論文，我以為他是日理萬機沒時間，卻沒想到，他徹底成了商人思維，不擇手段，太讓我失望了！」
小學弟給他撫氣：
「教授別生氣了，這不是還有我嗎你之前還說我是你見過的最有靈氣的學生呢！」
小學弟應該是目前教授最滿意的一個學生，陽光開朗，很討人喜歡。
教授果然順氣，沖我介紹道：
「這是你小學弟，顧青野，機靈古怪想法太特別多，是我目前最滿意的學生，也是你的小迷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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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沖顧青野禮節(jié)性點頭一笑，他也大大地回我一個微笑，確實讓人心曠神怡。
只是。
「我的小迷弟，教授你在開玩笑吧�！�
教授呵呵一笑：
「你知道他申請我研究生的理由是什么嗎，就因為我?guī)н^你！」
我更加詫異了。
在心臟科時，我確實有些名字。
可轉了整形科后，業(yè)內都稱我為傷仲永，怎么還會有小迷弟。
顧青野吐了吐舌頭：
「學長，雖然咱們整形科是醫(yī)學界鄙視鏈底端，可是我覺得我們做的事情很有意義，初三的時候我在電視上看過一檔節(jié)目，就是你做的手術，幫一個在火災中失去面容的人換臉，恢復了正常的模樣�！�
「從那時，我就在想，你就像給了她第二次生命，像神一樣偉大，從那天起我就勵志學習整形了�！�
在他的雙目中，我看到了熟悉的光芒，那時對未來的憧憬和期待。
我有些失神，終于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微笑。
另一邊，沈墨卿正忙著想辦法脫罪，他一問三不知，把所有罪責全部推給了韓安朵。
又暗中許諾等韓安朵出來就將所有財產供她揮霍，怕她不信，甚至領證結婚了。
韓安朵坐井觀天眼皮子淺，竟然真被騙到了，認下所有的罪責，失去十年自由。
但沈墨卿雖然逃脫牢獄之災，但在圈內早已聲名狼藉，沒人敢收留他。
又因為醫(yī)院破產，大部分資金賠了進去，背上了五百萬的債務。
他做夢都想不到，只是縱容韓安朵讓一個小女孩貸款整容，后來會讓自己付出這么大的代價。
走投無路下，他只能來投奔教授，跪在教授身前求原諒。
從顧青野那得知有人跪求教授要不要一切去看熱鬧時，我欣然同意。
可看到沈墨卿的瞬間，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教授見到我，轉頭對沈墨卿冷哼一聲：
「要是知夏原諒你，那我也愿意原諒你�！�
我剛想讓教授慎言，卻沒想到。
沈墨卿竟然沒有絲毫猶豫，二話不說向我磕頭道歉：
「對不起，林知夏，是我錯了。」
我冷笑不語。
身邊，顧青野卻一下子抓住我的胳膊，身體輕微顫抖著。
我溫聲問他：
「怎么了，不舒服他性格偏執(zhí)，你害怕也正常�！�
顧青野搖搖頭，在我耳邊輕聲道：
「剛才這個角度好眼熟，我忽然想起來，十年前我在媽媽的水果店玩的時候，就見過他，那時候他開了一個小診所，彎腰給人觸診打針的樣子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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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在原地。
十年前
我怎么不知道沈墨卿曾經開過小診所。
下意識追問：
「然后呢」
顧青野發(fā)抖地更厲害：
「后來有一天，有個姐姐進去打針，結果出來的時候捂著臉哭，那個姐姐的下巴歪掉了，好可怕�！�
我心尖一顫。
當初妹妹就是在小診所打針離開，但我找到那家診所時早就人去樓空。
又因為妹妹自殺離世，和診所沒有直接關系，最后不了了之。
難道，沈墨卿和妹妹的死有關
我心亂如麻，身隨心動，走到下跪磕頭的沈墨卿面前，將他一把拉起來。
沈墨卿還以為我是心疼他，要原諒他了，目光一寸一寸亮了起來。
他臉上飄上一抹紅云：
「林知夏，我沒事，不疼，你餓不餓，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我只是偏執(zhí)看著他，冷冷問：
「當年我妹妹的事，是不是和你有關」
明明我聲音不大，他卻像是被嚇到了，渾身一顫，眼神亂飄。
「沒，沒有。當初我和你剛在一起，還參加了你妹妹的葬禮，你忘了嗎」
看他一臉心虛，我的心陡然一沉。
竟然真的和他有關系。
我竟然和害死妹妹的殺人兇手，同床共枕十年！
「當年，我妹妹被注射了假的玻尿酸，下巴歪了，她無法承受，沖動下一死了之，你確定不是你干的」
我不知道自己的表情陰鷙可怕，看上去仿佛下一秒就會殺了沈墨卿一般。
在沈墨卿面前，我從來溫柔賢惠，很少有巨大的情緒波動。
這次，他愣住了：
「你怎么知道的」
在我冰冷的目光下，他小聲道：
「和我無關，是她自己聽說我是整形科的，求我給她打針，后來手術失敗，誰知道她心理承受能力那么差，我——」
啪！
我用力一巴掌，將他直接扇倒在地。
「沈墨卿，你這種沒有人性的家伙，是我瞎了眼。」
我忽然想起妹妹葬禮上，沈墨卿溫柔安慰我，勸我轉去他教授名下學習整形，改變其他人命運的畫面。
都是假的，讓人作嘔！
隔天，我舉報他多年前無證行醫(yī)，因為有人證，這次他再難逃法網。
而我去給妹妹上了柱香，并在一年后成為了本院最年輕的院長，前途無量。
我和顧青野也因為志趣相投，逐漸走在一起。
美好的未來，在向我招手。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