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場
“聽說圍獵場足有一千里，有山有河，草木豐茂，不遠(yuǎn)處就是天山。甚至，晚上還有狼呢！”
美人們捂住嘴，好幾個(gè)被嚇得尖叫。一個(gè)膽小的美人驚慌道：“竟然還有狼，太嚇人了，我不去了。”
“瞧你這點(diǎn)出息。”紀(jì)心嫻嗤笑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王爺和忠順王是去圍獵的，你以為這里還是京城，上巳節(jié)出城踏青呢？策馬奔騰，舞刀弄槍，這才是真男人呢�！�
被嘲笑的女子低頭，喏喏道：“又是狼又是熊的，太危險(xiǎn)了。”
這個(gè)女子家里都是文人，父兄吟詩作對、泛舟秦淮常見，舞刀弄槍還真沒見過，難怪她被嚇破了膽。其他美人們不至于像她一眼膽怯，但是對于圍場，也是又好奇又害怕。
金陵臨近秦淮河，皇帝又年幼，京城的人早就習(xí)慣了水鄉(xiāng)溫軟，京城中連騎馬的人都少，別說圍獵。但是西平府和金陵大為不同，這里地處邊疆，常年開戰(zhàn)，民風(fēng)極為剽悍，即便是七八歲的孩子，也會使一兩樣刀法。
這是唐師師聽一次聽說圍獵，她好奇，問：“那些獵物，都是活的嗎？”
“當(dāng)然�！奔o(jì)心嫻打聽到的消息最多，此刻極力賣弄著，“狩獵當(dāng)然要獵活物，死靶子有什么意思。聽說圍場上不光有鹿，還有狍子、猞猁、野豬，甚至豹子。男人們騎馬捕獵，誰射死的獵物最多，誰就是第一�！�
唐師師聽著生出神往，她一出生就生活在唐家大院中，平時(sh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去其他人家赴宴就是她全部的出門機(jī)會。她哪里見過雪山草原，更不會知道在草原上馳騁是什么感覺。
其他幾個(gè)女子是官宦家庭，家教只會比唐師師更嚴(yán)。女子們嘴上不說，其實(shí)心中極為向往。這次圍獵時(shí)要持續(xù)一個(gè)月，也就是說，這一個(gè)月所有人都要住在草原上，沒有三從四德，沒有條條框框，行動自由，想穿什么就穿什么，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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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女主和男主在秋狩中感情突飛猛進(jìn)，唐師師光想想，就覺得這種地方充滿了無限可能。如果在王府中，想和世子產(chǎn)生接觸，要么落水要么爬床，反正不成功就成仁。但如果在草原上，那花樣就多了。
崴腳，騎馬，狩獵，送吃的……唐師師能完全不重樣。
唐師師腦子里已經(jīng)勾勒出好幾種巧遇方式，她甚至想好了當(dāng)時(shí)自己穿什么，要說什么話。唐師師的計(jì)劃飛快豐富起來，其他女子們嘰嘰喳喳，也興奮不已。她們說話時(shí)，彤秀走來，停在不遠(yuǎn)處，輕輕咳了一聲。
美人們聽到聲音，回頭見是彤秀，陸陸續(xù)續(xù)站好：“彤秀姑姑�！�
“小主們，這一季的衣料已經(jīng)送來了，每人兩身衣服，若是不想要衣服，直接抱走布料也行。布料冊子在這里，小主自己來挑喜歡的吧。”
“新衣料來了？”聽到能做新衣服，所有女子都高興起來，她們爭先恐后圍到前方，搶了布料冊來看，生怕自己落后別人。唐師師倒不著急看衣服，她落在最后，慢慢走到彤秀身邊，福身道：“多謝彤秀姑姑�！�
彤秀看到是唐師師，避開唐師師的萬福，又回了半禮：“這是奴婢的份內(nèi)之事，不敢居功�！�
“彤秀姑姑管著這么大的王府，既要準(zhǔn)備秋狩，又要操心我們幾個(gè)小小秀女的換季衣服，實(shí)在是辛苦了。不知姑姑人手夠嗎？若是秋狩安排不過來，小女愿意替姑姑分憂�！�
彤秀了然地笑了笑，垂著眼睛說：“多謝唐姑娘好意，但是不必了。為王爺效勞是奴婢的福氣，何況，這次秋狩，奴婢并不隨行，談不上什么勞累�！�
唐師師驚訝，失聲道：“你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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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彤秀半低著頭，一板一眼說，“王爺和忠順王秋狩是大事，這不僅是普通打獵，更代表著朝廷的顏面。女子既不會騎馬也不會打獵，路上還動不動生病，王爺素來討厭麻煩，所以，圍獵很少帶女子去。”
唐師師驚呆了，她安排了那么多計(jì)劃，唯獨(dú)沒想過她能不能出席的問題。唐師師趕緊追問：“難道王爺一個(gè)女子都不帶嗎？除了打獵，還有衣食住行，他身邊總該有侍奉的人吧？”
“奴婢不知�！蓖銛恐劬�，悶聲道，“王爺?shù)慕硭藕蛞幌蚴莿⒐�，奴婢不敢逾越�！?br />
彤秀明擺著不肯說，唐師師只能打住。她心情大起大落，一時(shí)費(fèi)解極了。
唐師師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么奇怪的人，別人出去玩恨不得扛座青樓，靖王倒好，一個(gè)都不帶。他現(xiàn)在都沒娶到妻子，自己也居功甚偉。
那為什么周舜華可以去呢？唐師師剛剛想完，自己就給出了答案。因?yàn)橹芩慈A是女主，她是世子的婢女，自然是被世子帶過去的。
紀(jì)心嫻等人還高高興興挑布料，為自己秋狩出行準(zhǔn)備服裝，壓根不知道她們根本不能去。唐師師望了其他人一眼，一言不發(fā)，自己悄悄走了。
唐師師一直堅(jiān)信，事在人為。別人可以的事情，沒道理她不行。
唐師師走到書房。書房此刻安安靜靜，安吉帖木兒派了人來西平府，安吉帖木兒是哈密衛(wèi)首領(lǐng)，同時(shí)也是朝廷欽封的忠順王。安吉帖木兒的人過來，靖王少不得要安排行程。這幾日，靖王早出晚歸，大部分時(shí)間都不在王府，唐師師也不必時(shí)刻待在書房。
唐師師回到書房，問了丫鬟，往劉吉所在地走去。唐師師走近時(shí)，劉吉正在教訓(xùn)下面人，唐師師不好進(jìn)去，就守在門口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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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吉在靖王面前畢恭畢敬，可是在王府其他人眼里，那是不折不扣的劉總管。劉吉吊著嗓音教訓(xùn)手下，下面人各個(gè)噤若寒蟬，唯唯諾諾。
“一個(gè)個(gè)都給我睜大眼，我丑話說在前頭，若是誰敢在這個(gè)關(guān)頭出紕漏，呵，你們自己提頭來見�！�
“是�！�
劉吉呷了口茶，挑眉道：“還不快滾去當(dāng)差？”
下人一哄而散。等人都走了，唐師師才敲了敲門，對劉吉笑道：“劉公公。”
“呦，唐姑娘�！眲⒓χ畔虏瑁o唐師師打了個(gè)千。劉吉無論什么時(shí)候都是笑瞇瞇的，眼睛、嘴角的弧度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看著就假得慌：“老奴失禮，竟不知唐姑娘來了。唐姑娘可是稀客，不知道姑娘來老奴這里，所為何事？”
唐師師笑著，道：“劉公公客氣，您是大忙人，我哪敢隨便過來耽誤您的時(shí)間。我剛剛過來的時(shí)候，見書房里沒人，王爺似乎不在府中。王爺已經(jīng)好幾日不著府了，聽說，是在準(zhǔn)備秋狩的事？”
劉吉笑了笑，慢悠悠說：“我一個(gè)太監(jiān)，哪里懂外面的事。秋狩要準(zhǔn)備的事情不少，還要和忠順王那邊聯(lián)絡(luò)，這些事除了王爺，其他人也做不來。”
“哦。”唐師師應(yīng)了一聲，說，“王爺文武雙全，小女當(dāng)真欽佩。王爺這么忙，一定要好生挑幾個(gè)侍奉的人，將王爺?shù)囊率匙⌒写蚶砗�。尤其最近天氣轉(zhuǎn)涼，草原上風(fēng)大，可萬萬不能讓王爺受了寒。”
劉吉煞有其事點(diǎn)頭：“沒錯(cuò)，正是這個(gè)理。只可惜老奴年紀(jì)大了，腿腳跟不上，不能陪著王爺去圍場。下面的人又太滑頭，選誰去都不放心。唉，都怪老奴這條腿不爭氣，真是愁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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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宮廷侍奉的人，時(shí)間長了，腿腳都有毛病。馮嬤嬤是這樣，劉吉是個(gè)太監(jiān)，病痛只會更嚴(yán)重。唐師師心思轉(zhuǎn)了轉(zhuǎn)，問：“那現(xiàn)在，王爺身邊侍奉的人，可選好了？”
“選倒是選好了，只不過都是些行伍之人。這些人，怎么說呢，武功、機(jī)警倒是一頂一的好，但是伺候人，那就太粗心了。”
唐師師忽然肅容，站起身來，對劉吉行禮道：“小女不才，愿意為劉公公分憂�！�
劉吉穩(wěn)當(dāng)當(dāng)坐在椅子上，毫無動容，嘴上卻急切道：“唐姑娘快快請起，老奴當(dāng)不起您的禮。”
“劉公公這是說什么話，您是前輩，對我提攜良多，小女自該報(bào)答您。”唐師師保持著萬福的動作，微側(cè)著臉，說，“王爺公務(wù)繁忙，我等不能為王爺分憂，只能好生侍奉衣食住行，至少不要讓王爺處理完國家大事后，還要為生活瑣事分心。按理劉公公才是最妥當(dāng)?shù)娜诉x，只可惜您腿腳不便，既然如此，不妨找個(gè)熟悉的人，既知道王爺?shù)谋苤M，又能盡快上手。劉公公，您說呢？”
“唐姑娘說的是�！眲⒓獡芘艘幌虏璞K，將東西推到一邊，說，“王爺身邊沒個(gè)細(xì)致人不行，我那些徒弟都不成器，論機(jī)靈，論心思，沒一個(gè)比得上唐姑娘。就是圍場上打打殺殺，條件不如王府好，恐怕唐姑娘住不習(xí)慣……”
“我住的習(xí)慣！”唐師師立刻攔下劉吉的話，她清了清嗓子，深深行禮，“小女愿為王爺效犬馬之勞，請劉公公為我美言一二。”
劉吉輕輕笑了，他站起身，虛虛扶著唐師師站起來：“唐姑娘您這是做什么，您是主子，哪有對老奴一個(gè)下人行禮的道理。既然唐姑娘不嫌苦，那老奴試試吧。具體定奪，還得看王爺?shù)闹饕��！?br />
“是�！碧茙煄熀�，利落地對劉吉行了個(gè)謝禮，“多謝劉公公。滴水之恩，涌泉相報(bào)，劉公公的提攜之恩，小女沒齒難忘�！�
劉吉聽到笑了，抄著手道：“唐姑娘有心了。您有這心思，老奴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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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師師一臉感激，她垂下眼睛，眸中卻毫無波動。反正說話又不要錢，隨便說嘍。她要報(bào)恩的人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一個(gè)。
唐師師雖然還不知道劉吉為什么要幫她，但是顯然，沒人會做虧本的買賣，尤其是太監(jiān)。劉吉明顯另有所圖，不過沒關(guān)系，因?yàn)樘茙煄熞苍诶盟?br />
大家各取所需，至于日后如何，那就各憑手段了。
唐師師回到蒹葭院，杜鵑給唐師師倒熱茶，一邊絮絮念叨：“聽說過幾日王爺和世子要去圍場秋狩，姑娘，你知道這回事嗎？”
唐師師隨口嗯了一聲，她端起茶杯，沒有急著喝水，而是問：“世子也要去？世子前幾日受罰，不是說傷的很重嗎？”
“是啊。”杜鵑嘆了一聲，說，“但是這次圍獵，忠順王會帶著兒子郡主去，世子身為王府的門面，不能不出席。所以世子強(qiáng)忍著傷，也隨王爺一起去�！�
“帶傷去？”唐師師皺眉道，“荒唐，他有傷在身，怎么能去打獵？”
“應(yīng)該還好吧�！倍霹N說，“王爺既然同意世子去，就說明傷沒有那么嚴(yán)重，要不然王爺不會應(yīng)允的。再說，世子會帶隨行太醫(yī)和侍女，有太醫(yī)精心照料，不會有事的�！�
“圍場和王府不一樣，王府里什么都是現(xiàn)成的，世子在平地上行走，當(dāng)然沒事。但是圍場要?jiǎng)诱娓竦摹！碧茙煄熒钌顕@氣，對這對父子心累無比，“世子背上有傷，怎么能騎馬射箭？萬一遇到點(diǎn)意外，世子躲都躲不及。”
杜鵑揪了揪頭發(fā)，遲疑道：“應(yīng)該沒那么嚴(yán)重的吧？有王爺在呢，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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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鵑對靖王有一種無來由的信任，不光是杜鵑，王府中所有人都是如此。既畏懼，又信服。
唐師師不曉得他們這種自信來自哪里，但是那天靖王的警告歷歷在目，唐師師也不敢說靖王的壞話，只能忍著。杜鵑見狀，小心翼翼地問：“姑娘，您為什么對世子格外在意？”
“當(dāng)然是為了王府好。”唐師師大義凜然道，“王府唯有世子這一根獨(dú)苗，若是世子有個(gè)三長兩短，靖王府怎么辦？封地上的百姓怎么辦？”
最重要的是，萬一趙子詢死了，唐師師的太后夢可怎么辦
無論誰死，趙子詢都不能死。不對，靖王也不能死，靖王要是提前去世，趙子詢?nèi)ツ膬寒?dāng)太子？
杜鵑不明所以，愣愣點(diǎn)頭：“姑娘說得對。不過會有婢女跟著去伺候世子，應(yīng)當(dāng)沒事的�！�
唐師師聽到這里，莫名生出種直覺。唐師師問：“世子帶什么人去伺候？”
杜鵑左右看了看，湊近了，悄悄對唐師師說：“是流云院里的周姑娘�！�
唐師師挑眉，問：“任鈺君沒去？”
“沒有。秋狩不能帶太多人，世子只帶了一位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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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師師笑而不語，她有預(yù)感，等他們從圍場回來，周舜華和任鈺君的塑料姐妹情就要破裂了。真是令人期待呢。
杜鵑嘆了口氣，羨慕道：“圍場在祁連山腳下，據(jù)說足足有一千里呢！我還沒去過那么遠(yuǎn)的地方，只可惜府上沒有王妃，王妃不出行，我們這些丫鬟也沒法沾光。唉，不知道誰那么幸運(yùn)，會被王爺選去隨行�！�
唐師師不說話，片刻后，低頭笑了笑：“到底是誰，再等等就知道了�！�
九月，天高氣爽，隊(duì)伍早早準(zhǔn)備起來，整裝待發(fā)。
趙承鈞討厭累贅，往常圍獵，隊(duì)伍中根本沒有不會騎馬的人。但是這次趙子詢背上有傷，趙承鈞難得退步，允許趙子詢帶人隨侍。果不其然，趙子詢帶了女人。
趙承鈞以為這就是他忍耐的極限，沒想到，一轉(zhuǎn)眼，他在門前看到了唐師師。
唐師師抱著包袱站在二門前，等著馬車?yán)^來。趙承鈞換了勁裝，從府內(nèi)大步走來，他經(jīng)過門口時(shí)腳步停下，冷冷看著唐師師：“你怎么在這里？”
唐師師行禮，溫順道：“小女奉命前來伺候王爺�！�
趙承鈞回頭，黑白分明的眼珠靜靜看了劉吉一眼。劉吉連忙諂笑道：“王爺，老奴不能騎馬，無法隨行。但是您身邊沒有伺候的人不行，她還算聽話，動作也利索，王爺，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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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師師覺得不太對，劉吉不是說他來說服靖王么，看情況，劉吉壓根沒說？
唐師師也慌了，連忙道：“王爺，從三天前我要隨行的消息就傳出去了，如今府中人人皆知。您若是現(xiàn)在把我趕回去，以后我還拿什么臉面見人？我好歹是太后欽點(diǎn)的第一美人，一路順風(fēng)順?biāo)畞淼酵醺�，您不在乎面子，我卻不行。您若是在出發(fā)前把我撂下，我沒臉走回去，那就只能一死了之了�！�
趙承鈞極輕地笑了一聲，看起來并不相信：“一死了之？你會在意其他東西，超過你的命？”
“別的不會。”唐師師如實(shí)說道，“但是面子不行�！�
趙承鈞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絲毫不為所動，大步走向門外。唐師師瞪大眼睛，提著裙子追下臺階：“王爺，我從小就長得好看，我一直是大美人啊。您不能在這種地方折我的臉面……”
“夠了�！壁w承鈞忍無可忍，回頭冷冷道，“上車�！�
唐師師愣在原地，她都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
劉吉慢慢走到唐師師身后，他抄著手對唐師師打了個(gè)千，說：“唐姑娘，王爺不喜歡別人磨蹭時(shí)間�？焐宪嚢��！�
唐師師終于反應(yīng)過來：“好。多謝公公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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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奴分內(nèi)的事。”劉吉看著唐師師，目光若有所思，“圍場上刀劍無眼，望唐姑娘提醒著王爺些，勿要受傷�！�
“這是我分內(nèi)之事，公公請回吧�！碧茙煄煂⒓疽�，隨后就踩著條凳上車。她掀開簾子，意外地挑了挑眉。
周舜華看到是她，臉上似有不悅，最終她還是忍耐下去，不冷不熱對著唐師師點(diǎn)頭：“唐姑娘。”
唐師師驚訝過后，立刻笑了。她提著裙子上車，施施然坐在周舜華對面，整理裙上的褶皺：“原來是周姐姐，可真是巧�？磥�，接下來一路，周姐姐就要和我面對面了�！�
周舜華緊緊抿著唇，敷衍地扯了下嘴角：“是。路上有勞唐姑娘關(guān)照。”
唐師師緩緩勾起嘴角：“這是當(dāng)然�！�
唐師師和周舜華都毫無說話的興致，接下來兩人要么閉目養(yǎng)神，要么默默背書，一路無話。
因?yàn)閹Я伺�，行路速度大大減慢，原本三天的路程被拖成七天。第七天傍晚，晚霞漫天，他們終于到了圍場。
馬車剛一停穩(wěn)，唐師師就忙不迭跳下車。這七天她實(shí)在是憋壞了，一找到機(jī)會，唐師師就趕緊下車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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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圍場終于到了，唐師師站在地上，舉目望去，草原一望無際，天邊紅云堆積，夕陽余暉鋪灑而下。幾種顏色大開大合碰撞在一起，壯闊又迷人。
景色遼遠(yuǎn)，一路上的郁氣一掃而空，連心情都開闊起來。侍衛(wèi)們忙著從車上搬東西、扎營，忙得熱火朝天。趙子詢一路巡視過來，慢慢走到這一帶，他騎在馬上，老遠(yuǎn)就看到一個(gè)女子站在草叢中，以手遮目，遙遙看著遠(yuǎn)方。
傍晚風(fēng)大，她的衣裙被風(fēng)吹的獵獵作響，遼闊的草原仿佛一下子成了她的背景。
她在看風(fēng)景，殊不知，她也是別人眼中的風(fēng)景。來往許多人，都忍不住悄悄看她。
兩邊搬東西的將士看到趙子詢，連忙抱拳行禮：“參見世子。”
趙子詢被突然的聲音喚回神，他眼睛恢復(fù)焦距，淡淡對兩邊的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就翻身下馬，快步往前方走去。
周舜華正站在馬車邊，忽然她眼神一凝，看到了趙子詢的身影。周舜華喜出望外，提裙朝趙子詢跑去：“世子�！�
趙子詢本來朝著唐師師的方向走，突然聽到周舜華的聲音，他腳步一頓，硬生生停下。他回頭，看到周舜華快步跑到他面前，歡喜地說道：“世子，你是來接我的嗎？”
其實(shí)不是，甚至趙子詢剛剛才想起來周舜華也在這里。趙子詢溫柔地笑了，說：“自然。路上人多眼雜，我不方便和你說話，現(xiàn)在終于能將你接走了。你這一路上辛苦了，今晚好好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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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舜華又感動又甜蜜，笑著點(diǎn)頭。周舜華以為這就要走了，她眼巴巴地等著，而趙子詢卻許久不動。他眼睛看著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舜華順著趙子詢的目光望去，發(fā)現(xiàn)視線落點(diǎn)竟然是唐師師。周舜華笑容微微一怔，她莫名驚慌，忍不住加重聲音，有些粗魯?shù)靥嵝训溃骸笆雷�，我們該走了�！?br />
趙子詢微驚，收回視線，有些不悅地瞥了周舜華一眼。周舜華強(qiáng)裝鎮(zhèn)定，笑道：“世子，時(shí)間不早了，一會你還得去給王爺請安呢�！�
“父親去安吉帖木兒的營地了，一時(shí)半會沒這么快回來�！壁w子詢說完，終于順從內(nèi)心的想法，招來一個(gè)小兵，冷著臉說，“這里人多眼雜，不是女眷該待的地方。把她叫回來，讓她回自己營帳待著�！�
小兵略有些為難，道：“世子，走前劉公公特意吩咐過，唐姑娘是來侍奉王爺?shù)摹，F(xiàn)在主帳還沒有搭好……”
趙子詢又微微失神，對啊，他怎么忘了，唐師師是跟著父親過來的，自然該住在主帳，哪有自己的帳篷？趙子詢很快掩飾住自己的恍神，說：“那就讓她去主帳邊等著，不要亂走。她既然是父親的侍女，就該處處以父親為重，若是父親回來，她卻不見人影，成何體統(tǒng)？”
“是�！毙”�，趕緊跑過去提醒唐師師。很快，唐師師放下手，遙遙看了趙子詢一眼，無奈地被帶走了。
周舜華一直關(guān)注著趙子詢的表情，她朝唐師師的背影望了一眼，輕聲喚趙子詢：“世子�！�
趙子詢回頭看她，周舜華微笑著，說：“世子，這里人太多了，我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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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子詢立刻收回注意力，微微呵斥道：“身體不舒服怎么不早說？趕緊回去休息，走吧。”
唐師師吹風(fēng)吹得好好的，結(jié)果被迫離開。靖王居住的主帳最大，位置也最緊要，搭了許久才全部布置好。唐師師既然頂了侍女的名，就要做侍女的事，她沒有單獨(dú)的帳篷，而是在靖王主帳旁邊支了頂副帳，作為她這幾日的居所。
侍衛(wèi)進(jìn)進(jìn)出出，在主帳里陳列桌椅、地毯、香爐等擺設(shè)，而唐師師的地方就簡單多了，一張矮塌，一副小案幾，就是全部。
簡陋也有簡陋的好處，唐師師能早早回屋歇著。她拉上帳篷的門，在后面聽了很久，確定沒有人注意她后，才悄悄坐到塌上，拿出包袱里的書。
這段時(shí)間在趕路，唐師師成天和周舜華待在一起，她不敢拿出書來看�，F(xiàn)在唐師師才終于有功夫，查看劇情更新了多少。
趕路的細(xì)節(jié)乏陳可善，真正的故事，發(fā)生在到達(dá)圍場之后。秋狩劇情非常重要，周舜華在這次圍獵中大放光彩，開始她的傳奇之路，而感情上，秋狩也舉足輕重。
就是在這里，周舜華和趙子詢互相表明心意，終于捅破窗戶紙，從曖昧期進(jìn)入熱戀期。就比如剛到達(dá)的第一天，周舜華身體不舒服，趙子詢將周舜華護(hù)送回營，并不顧勸阻，執(zhí)意讓她睡在自己的床上。之后趙子詢叫太醫(yī)來診脈，開藥，后面還親自喂周舜華喝藥。周舜華受寵若驚，很快，她就睡著了。等周舜華再一醒來，發(fā)現(xiàn)天都黑了，此刻她還躺在趙子詢的床上，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共處一室。
唐師師緊張地翻過一頁，發(fā)現(xiàn)后面是空白。她暗暗罵了一句，真是氣人，偏偏斷在這里。
這時(shí)候外面突然傳來大片行禮的聲音，靖王回來了！唐師師嚇了一跳，趕緊將書藏回包袱里，一直塞到睡塌最里側(cè)。唐師師不放心，又在上面壓了好幾件衣服，生怕別人會發(fā)現(xiàn)她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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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聲音越來越近了，唐師師匆忙藏好，都來不及打理自己的裙子，就飛快跑到外間。趙承鈞正在和手下說話，后面突然跑出來一個(gè)人，他手臂瞬間緊繃，侍衛(wèi)也立刻將手放在刀柄上。趙承鈞沉著臉回頭，發(fā)現(xiàn)竟然是唐師師。
主帳里的人齊刷刷按刀，唐師師被嚇了一跳。她愣了一下，才屈膝給趙承鈞行禮：“參見王爺。小女剛剛在睡覺，未能及時(shí)迎接王爺，請王爺恕罪�！�
趙承鈞靜靜掃過唐師師，她這個(gè)樣子，可不像是剛剛睡醒。趙承鈞什么也沒說，他揮手，侍衛(wèi)們齊齊收刀。趙承鈞低頭交代了兩句，就示意屬下們退下：“今夜好生巡邏，不得松懈。剩下的事明天再說�！�
“是�！�
侍衛(wèi)們抱拳，整齊劃一退下，沒一個(gè)人亂看。等所有人走后，趙承鈞在桌案后坐下，問：“你在這里做什么？”
“小女在等王爺回來，一沒注意，就睡著了。”唐師師說著往外看了一眼，喃喃道，“天都這么黑了�！�
趙承鈞非常無奈，人都給他塞到這里來了。他拿起茶壺倒水，唐師師看到，連忙上前，接過趙承鈞手里的東西：“小女失職，怎么能讓王爺自己倒茶呢？”
唐師師說完后，手指碰了下茶杯，越發(fā)尷尬：“茶涼了，王爺恕罪，我這就去換熱茶。”
“不必了�！壁w承鈞懶得折騰，他接過冷茶，抿了一口，對唐師師揮手道，“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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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怎么能行？”唐師師想都不想否決，“我是來侍奉您的，王爺尚未安寢，我這個(gè)做婢女的先行退下，這叫什么樣子？王爺您要洗漱嗎？”
趙承鈞忍耐著，說：“不用�！�
然而唐師師像打了雞血一樣，蹭的一聲站起來，斗志昂揚(yáng)道：“王爺稍等，我這就去打熱水�！�
趙承鈞手指按住眉心，難得感到頭疼。腦子不靈光，還聽不懂人話，他到底要留著這個(gè)女子做什么？
好在主帳的熱水是時(shí)刻備著的，唐師師很快端了盆熱水回來，趙承鈞親眼看著她將水放在案上，擼起袖子，把帕子浸濕，然后用力擰干。
趙承鈞忍耐告罄，問：“你要做什么？”
“伺候王爺洗臉�！�
趙承鈞又用力按眉心，他輕輕嘆了口氣，口吻忽的加重：“本王有手有腳，從不用人近身伺候。你若真的閑，就去把本王的劍架好。”
唐師師聽出來趙承鈞認(rèn)真了。趙承鈞可從來不開玩笑，他的話唐師師不敢挑戰(zhàn)，只好放下帕子，乖乖去收劍。趙承鈞拿起帕子，細(xì)致擦拭自己的手指，忽然聽到撲通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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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師師沒料到劍這么重，整個(gè)人連著劍一起掉到地上。唐師師費(fèi)力抱著劍，察覺趙承鈞回頭，尷尬地?cái)D出一個(gè)笑容：“王爺恕罪，剛剛只是意外。我這就將您的劍放好�！�
趙承鈞將帕子扔回水里，一言未發(fā)，快步走向唐師師。唐師師正在努力抱劍，忽然頭上投下一片陰影，她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見一只修長的手臂越過她，握住劍身，單手就將她怎么使勁都拿不起來的劍拎起。
唐師師半跪在地上，愣了許久，趕緊站起來，像個(gè)尾巴一樣跟在趙承鈞身后，看著趙承鈞將佩劍放在三足支架上。唐師師尷尬，硬著頭皮奉承道：“王爺真厲害，小女敬佩。”
趙承鈞已經(jīng)毫無耐心，他手指著一個(gè)方向，冷冷道：“回去睡覺�！�
“……是。”
唐師師灰溜溜退下。等人走后，趙承鈞對著滿室燭光，忍無可忍般松了口氣。
終于走了。
真是毫無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