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給她衣裳穿

    燕驚瀾一覺睡到自然醒，洗漱后，蘭香給她挽了發(fā)，簪上烏木發(fā)簪，依舊穿著一身素色棉袍，去東側(cè)院給侯夫人請安，等匯合后，再去給老夫人請安。

    到那里時，燕歲安已經(jīng)到了。

    許是一夜未睡，燕歲安氣色很差，眼底青黑，即使戴著華麗的金釵依舊顯得很憔悴。

    反觀燕驚瀾，吃飽睡好，氣色紅潤，本就明艷動的臉更加清麗可人，遠遠甩開燕歲安一條街。

    燕歲安撲在楊佩環(huán)懷中哭道：“娘，我要換院子，景鴻院有老鼠。”

    楊佩環(huán)下意識看了燕驚瀾一眼：“當(dāng)真？”

    燕驚瀾云淡風(fēng)輕地笑道：“我住在游方館，并不知道景鴻院的事。”

    昨日燕驚瀾沒有按照她的想法乖乖住進景鴻院，楊佩環(huán)已經(jīng)知道了，她正要讓燕驚瀾住回景鴻院，燕歲安卻等不及了。

    “娘！娘！”意識到楊佩環(huán)忽略了自己，燕歲安嚷嚷道，“春桃的耳朵被老鼠給咬了，我不要住景鴻院！我要換院子，娘，你難道想讓我被老鼠毀容不成？”

    燕歲安的容貌本就比不得燕驚瀾，若是被毀容了，那就要被燕驚瀾襯到泥土里了。

    楊佩環(huán)覺得女兒說得有理，正想答應(yīng)，卻聽燕驚瀾幽幽道：“昨兒嬸嬸身邊的管事嬤嬤告訴過我，侯府已經(jīng)沒有空院子了，想必，二妹妹得多受些委屈了�！�

    燕歲安臉色一白。

    若要換院子，則證明侯府能騰出空院子，那燕驚瀾就不必與她同住。

    若是不換院子，她就得忍受那些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老鼠。

    偏偏燕驚瀾身旁的丫鬟蘭香還在那兒說：“奴婢聽說，這老鼠最會下崽，一個月下一窩，兩個月就能長大繼續(xù)下崽，到時候，景鴻院怕是處處都有老鼠。”

    燕歲安哀求地看向楊佩環(huán)：“娘！”

    “夠了�！睏钆瀛h(huán)喝道，臉色很不好看，“既然景鴻院不能住人，那歲安和驚瀾便一同搬到安喜院去，叫安喜院的歲陽搬去和蓮姨娘住�！�

    “誰說景鴻院不能住人的？”燕驚瀾笑道，“既然二妹妹嫌棄，那我便搬回我那景鴻院住吧�！�

    紅潤的唇瓣一張一合，匯成勝利者的微笑。

    “畢竟姐姐我啊，不怕老鼠。”

    因為這檔事，三人一起去老夫人院中請安時，彼此臉色都有點怪怪的。

    到了老夫人的西側(cè)院里，孫嬤嬤笑著上前，引燕驚瀾來到正屋，其他房的嬸娘也在，見她來了，便招呼。

    “喲，這是瀾兒吧？”

    燕驚瀾認出說話的是三嬸母柳銜枝，三叔是個白身，娶的妻子門第并不高，這位三嬸母便是商戶出身，個性最是無利不起早。

    給她見了禮，又問候了其他人，燕驚瀾便立刻跪下，給支在太師椅上的燕老夫人行了個跪禮。

    看見她，燕老夫人眼淚便落下來。

    “瀾兒，你受苦了。”

    她讓燕驚瀾起身，摸著對方粗糙的手，和瘦骨嶙峋的手腕，最后目光落在她那素凈得不能再素凈的衣服上，頓時有些怒氣。

    “天殺的，老二家的，竟連一身衣服都不給你做嗎？”

    楊佩環(huán)和燕歲安剛剛才掀簾子進來，就聽到老夫人提及她。

    “娘，您叫我？”

    燕老夫人當(dāng)著一家妯娌的面，沖楊佩環(huán)發(fā)脾氣：“我不敢叫你！老二家的，老婆子我是病了，不是死了！瀾兒回來一天，你竟然連件像樣的衣服都不給她準備！你這個嬸娘怎么當(dāng)?shù)�？你莫不是以為，這爵位鐵板釘釘了就是你們二房的了？”

    楊佩環(huán)一聽，猛地看向燕驚瀾，臉色一沉。

    方才燕驚瀾到她院子里請安時，她被燕歲安纏著換院子，竟一時沒有察覺到，對方還穿著和昨日差不多的寒酸衣服。

    如今被老夫人看見，正好拿了這個由頭來發(fā)作她。

    “娘，冤枉��！”楊佩環(huán)也不懼，直接喊冤道，“我昨兒明明送了兩套衣服過去的，瀾兒，你為何偏偏不穿呢？你祖母病重，受不得氣，你要是看不慣嬸嬸，對著我來便是，不必故意做樣子�！�

    燕老夫人皺眉：“瀾兒，你嬸娘真給你送衣服了。”

    燕驚瀾微微頷首：“嗯，送了的�！�

    “那為何不穿？”

    “因為穿不了。”燕驚瀾無奈嘆了一口氣，“不如祖母讓孫嬤嬤跟蘭香到游方館去，將嬸母送的衣服取來瞧瞧？”

    燕老夫人依言準了。

    只是又疑惑道：“為何要去游方館？”

    楊佩環(huán)暗道不妙，連忙搶道：“瀾兒回來得突然，沒收拾院子，只能讓她暫居游方館了。如今歲安已經(jīng)將景鴻院騰出來了，瀾兒隨時可以搬進去。”

    “景鴻院鬧鼠患，人盡皆知，二妹妹不要了，嬸母這才騰出來給我住�！毖囿@瀾冷不丁地說道，完全不給楊佩環(huán)臺階下。

    “你！”燕老夫人猛地一口氣喘不上來，不住地咳嗽，一雙眼睛死死瞪著楊佩環(huán)和燕歲安。

    “大姐姐，祖母身體有恙，怎么能在她面前說這些呢？萬一氣出好歹來，你擔(dān)當(dāng)?shù)闷穑俊毖鄽q安不敢承受老夫人的怒火，靈機一動，趕緊以孝壓人，將矛頭對準了燕驚瀾。

    燕老夫人直接抄起茶壺砸了過去，茶壺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混賬東西，你娘做得出來這種事都不怕氣死我，怎么還有臉怪瀾兒告狀？”

    楊佩環(huán)兩母女聽見妯娌們吃吃偷笑，心里一陣惱火。

    好在見老太太氣狠了，眾人上前，又是順氣，又是哄人，好半晌，才讓燕老夫人平復(fù)下來。

    正好孫嬤嬤腳程快，這時取了衣服回來。

    楊佩環(huán)自覺能扳回一城，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道：“孫嬤嬤回來了，快把衣服拿過來給娘瞧瞧，分明是那死丫頭故意不穿我送的衣服，到頭來娘卻冤枉我苛待她。”

    孫嬤嬤遞來一個包袱。

    楊佩環(huán)接過抖開，把上好的綢緞露出來，罵道：“這么好的蜀錦單給你做衣裳，你偏不穿，非要穿你那寒酸衣服，你安的是什么心？”

    燕驚瀾冷靜開口：“嬸母，您不妨抖開瞧瞧？”

    “抖開又能怎樣……”楊佩環(huán)憤憤不平地抓起衣服抖開，整個人卻像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失了聲。

    那蜀錦好是好，只可惜，是件單薄的夏裝。

    如今春寒料峭，若是真的穿了，凍出病來，又是另一回事了。

    楊佩環(huán)不可置信地又抖開另一件織錦衣裳，同樣是夏裳，還是去年的款式。

    她這才記起，自己是從燕歲安不要的衣服里，隨便挑了兩件看起來不錯的衣服送過去的。

    燕老夫人被氣得又咳了一陣，咽了兩口參湯后，她拍板道：“瀾兒，你想住哪個院子就住哪個院子，老二家的不給你安排，祖母給你安排！”

    “瀾兒謝祖母�！�

    燕驚瀾迎著楊佩環(huán)鐵青的臉道：“旁的院落都住了人，再去調(diào)動太過麻煩，瀾兒體恤嬸嬸管家不易，還是住那景鴻院罷�！�

    “只是景鴻院老鼠多，所以瀾兒斗膽跟嬸母要幾個人，順便把他們的賣身契也給我，今天就搬院子，抓老鼠�！�

    就差明晃晃的說自己在提防二房了。

    燕老夫人又抿了口參湯：“給她�！�

    楊佩環(huán)咬著牙，不情不愿地應(yīng)下：“是�！�

    燕老夫人嘆了口氣，又讓孫嬤嬤賞了燕驚瀾好些珠寶綢緞。

    她身體不適，入冬以來總是身體疲倦，拉著燕驚瀾說了會兒話，又叮囑兒媳婦們多照看這個侄女，便回床上歇著了。

    燕驚瀾出來，林媽媽來報，說景鴻院已經(jīng)騰出來了。

    燕歲安生怕那些老鼠咬壞她的珠寶首飾綾羅綢緞，搬東西十分快，不過一個上午，偌大的院子便空了下來。

    燕驚瀾帶著東西到的時候，燕歲安正指揮丫鬟搬最后一趟東西。

    見她來，燕歲安眼中的怨毒閃過，冷冷道：“大姐姐若是后悔了，可到歲安的安喜院來住，畢竟誰也不知道，這景鴻院里，會不會出現(xiàn)什么蛇啊蟲子啊蟑螂之類的玩意，住不安生�！�

    燕驚瀾亦是微笑：“景鴻院跟安喜院離得不遠，若是景鴻院有這些玩意，那安喜院必定是有的�！�

    果不其然，燕歲安的臉又白了。

    燕驚瀾只覺得好笑。

    燕歲安一個怕蛇蟲鼠蟻的人，竟然用這些東西來威脅她？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嗎？

    景鴻院是燕府封侯之后，燕驚瀾一直住的地方。院子雖然不大，但是其中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陪她度過了失去父親后那段最艱難的時光。

    她對這院子感情很深。

    燕歲安也知道，所以才篤定她會為了這個院子甘心留下來受她磋磨。

    如今灰溜溜地被趕出景鴻院，她怕是得氣歪了臉吧？

    命人將院子規(guī)整好，把為數(shù)不多的行禮安置了，蘭香從倒座倉庫里翻出來幾本書：“小姐，您從前看的《木經(jīng)》《水經(jīng)注》都還在呢。”

    “幫我拿去房間放著吧。”

    倉庫里的書還在，說明燕歲安搬過來沒住多久，還來不及糟蹋她的院子。

    這倒是個好消息。

    燕驚瀾眉頭送了些，叫來林媽媽：“林媽媽，你去擬份名單，將那些與二嬸母無甚干系的下人通通叫到景鴻院來，我要挨個挑選�！�

    林媽媽利索地下去干活了。

    而另外一邊，楊佩環(huán)正和燕歲安單獨在里屋商量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