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孝子賢孫

    "孫兒允炆，恭迎皇爺爺回宮"

    巍峨的乾清門下，身著白色孝服的皇長孫朱允炆在諸多宮娥內(nèi)侍的簇?fù)硐�，畢恭畢敬的跪倒在地，朝著迎面而來的洪武大帝朱元璋叩首道�?br />
    因為愛屋及烏的緣故，往常的朱元璋雖是不喜眼前的長孫性格柔弱，但念在其為人心誠至孝，依舊將其視為"好圣孫"，甚至在長子朱標(biāo)病逝的第一時間，便萌生將其立為"太孫"的念頭。

    只是經(jīng)過剛剛在錦衣衛(wèi)詔獄的"插曲"，朱元璋心中不可避免的產(chǎn)生了些許芥蒂。

    尤其是曹爽有關(guān)于其"嫡孫"朱允熥那番意有所指的言論。

    "這個時候，你不應(yīng)該在你父親靈前守靈嗎？"

    "怎么跑到朕面前來了"

    強壓住心中不斷翻涌的情緒，洪武大帝朱元璋甩了甩衣袖，有些不滿的冷哼道。

    聞言，近乎于下意識便打算起身的朱允炆動作為之一僵，臉上露出了些許錯愕之色。

    他聽到了什么？

    從小到大便對他關(guān)懷有加的皇祖父，竟然會用如此冷淡的語氣對他說話？

    電光火石之間，朱允炆便在腦海中回憶近些時日的所作所為，思考自己是否做了某些逾越之舉，方才引得眼前的皇爺爺不滿？

    但在思考的同時，朱允炆的余光卻不由得瞥見了跟在朱元璋身旁的涼國公藍(lán)玉，心中隱隱有些恍然。

    這個藍(lán)玉仗著是其父親朱標(biāo)舅父的關(guān)系，平日里一直對他這位"皇長孫"不冷不熱，說話間屢有冒犯。

    無須多問，自己的皇爺爺之所以突然對自己語氣冷淡，定然是這藍(lán)玉從旁"添油加醋"所致。

    想到這里，朱允炆便不由得抬頭看向面無表情的涼國公藍(lán)玉，心中泛起了點點殺機。

    似是心有所感，身材魁梧的涼國公藍(lán)玉也凝眉打量著身著孝服，面如縞素的皇長孫朱允炆，當(dāng)其四目相對的時候，藍(lán)玉波瀾不驚的內(nèi)心卻是猛然泛起了些許漣漪。

    雖然僅僅是一剎那，但他卻敏銳捕捉到了朱允炆眼中轉(zhuǎn)瞬即逝的寒芒和殺機。

    這位皇長孫，果然沒有想象中簡單，其心性也絕非其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仁善至孝"！

    "朕在問你，為何不在你父親靈前守孝？！"

    不多時的功夫，朱元璋凌厲的咆哮聲再度于宮城中響起，引得追隨皇長孫至此的宮娥內(nèi)侍們盡皆戰(zhàn)戰(zhàn)兢兢，心中叫苦不迭。

    難怪說伴君如伴虎，古人誠不欺我。

    太子如今尸骨未寒，長孫允炆便失寵了？

    "回皇爺爺?shù)脑挘瑢O兒聽下面的人說您出宮去了"

    "父親那邊，孫兒已然交代允熞了"

    "孫兒擔(dān)心您政務(wù)纏身，特來乾清門等候，盼望皇爺爺以身體為重，勿要過于哀思。"

    "自從父親走后，孫兒便只剩下皇爺爺您一個親人了"

    情到深處，朱允炆竟從眼眶處滑落幾滴清淚，配合其身上的孝服，以及悲戚的聲調(diào)，任誰來瞧都得暗嘆一聲"孝子賢孫"。

    "朕無礙。"

    "倒是你父親那邊離不開人"

    或許是被皇長孫的表演所"觸動"，洪武大帝鐵青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緩和了許多，其不置可否的關(guān)切聲更是令朱允炆心中一喜。

    從小到大，他靠著"孝子賢孫"的形象，屢屢贏得父親朱標(biāo)和祖父朱元璋的寵愛。

    如今來看，這一招仍是屢試不爽。

    "孫兒知曉了。"

    迫不及待的起身之后，朱允炆便行至朱元璋的身旁，如往常一樣，攙扶著朱元璋往巍峨的乾清宮而去，眼中閃過些許得意。

    只是在他看不見的角落，洪武大帝朱元璋以及涼國公藍(lán)玉眼中均是不約而同的涌現(xiàn)了些許寒芒。

    他們剛剛聽得很清楚，朱允炆在提及其父親朱標(biāo)靈前事宜的時候，僅僅提及了其同母胞弟朱允熞，而疏漏了年紀(jì)更長，身份尊貴，且在曹爽口中境遇不堪的朱允熥。

    "行了，朕這里不需要你了。"

    "你去給你父親守靈吧。"

    待到洪武大帝朱元璋于乾清宮暖閣案牘后落座之后，便是在朱允炆有些驚愕的眼神中，揮手下達(dá)了逐客令。

    "孫兒遵旨。"規(guī)規(guī)矩矩的躬身行禮之后，朱允炆作勢便打算朝著外間而去，只是當(dāng)其雙腿即將邁離暖閣之際，卻忍不住回頭道:"皇爺爺，孫兒聽聞劉學(xué)士已然在宮外等候多時了"

    "劉學(xué)士年過古稀，且為我朝大儒，皇爺爺不宜怠慢吶"

    此話一出，乾清宮暖閣內(nèi)本就有些冷寂的氣氛愈發(fā)詭譎，而洪武大帝怒不可遏的咆哮聲也隨之響起:"朕還沒死呢！"

    "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這朱允炆口中的"劉學(xué)士"名為劉三吾，早在前元的時候便以博學(xué)之名而廣為人知。

    洪武十八年，因受到右副都御史茹瑺的舉薦，奉命入朝輔政，官至翰林學(xué)士，對于治國安民之道，選賢任能之策頗有見解。

    但朱元璋之所以這般震怒，則是因為這劉三吾曾在他的長子朱標(biāo)病逝之后，針對于下任儲君的人選，當(dāng)眾于東閣門外聲稱"子歿孫承，適統(tǒng)禮也"。

    換句話說，這劉三吾是毫無爭議的"太孫黨"，想要扶持朱允炆上位。

    砰！

    盡管相隔甚遠(yuǎn)，但朱允炆仍是被撲面而來的窒息感所震懾，下意識的跪倒在宮磚之上。

    如若說皇爺爺剛剛對他愛搭不理，還能歸咎于涼國公藍(lán)玉的原因，但眼下這般情況又是怎么回事��？！

    平日里，自己的皇爺爺不是最為敬重劉三吾那腐朽的老頭了嗎？

    "皇爺爺息怒，孫兒萬萬沒有這個意思。"盡管心中翻騰倒海，但朱允炆的動作卻是絲毫不慢，清脆的叩首聲此起彼伏，很快便在額頭上泛起了點點紅暈。

    "行了，別磕了。"

    "去給你的父親守靈！"

    約莫幾個呼吸過后，洪武大帝冰冷的呼喝聲再度響起，使得暖閣內(nèi)的溫度隨之下降。

    "孫兒遵旨。"

    盡管心中滿是狐疑和不解，但朱允炆卻不敢再問，老老實實的磕頭行禮過后，便近乎于逃一般的離開了令他魂牽夢縈的乾清宮。

    今日發(fā)生的一切實在太過于詭異，他必須要盡快去找自己的幾名恩師問個清楚。

    知己知彼，方才能夠百戰(zhàn)百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