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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陛下，臣請即刻誅殺這謀逆亂臣"

    盡管早就知曉當下正與燕王朱棣交談之人乃是膽大包天之輩，但涼國公藍玉此時仍是頭皮發(fā)麻，魁梧的身軀不斷顫抖著，仿佛已經(jīng)預見到了未來血流成河的一幕。

    這位燕王朱棣口中的"曹先生"先是揣摩圣意，聲稱身旁的天子有意傳位皇長孫朱允炆，蠱惑燕王積蓄實力，來日以"請安"為名逼宮；眼下又口出狂言，聲稱大明必亡。

    如此行徑，已然無法用九族消消樂來形容了，這是想要讓其家鄉(xiāng)方圓十里，每條路過的狗都得挨兩個大嘴巴子，雞蛋都得被搖散了。

    "呱噪。"

    "聽下去。"

    不同于大動干戈的涼國公藍玉，親手鑄造了大明江山的朱元璋倒是顯得淡定許多，好似剛剛在耳畔旁響起的"妄言"，與他毫不相關(guān)。

    藩王內(nèi)遷，提高俸祿。

    這短短八個字的削藩策略，就好似擁有某種魔力一般，始終在朱元璋的耳畔旁回蕩，平息了其心中所有的驚怒和不屑。

    短時間內(nèi)，他暫時還無法將提高宗藩俸祿與"大明必亡"聯(lián)系在一起，但對于曹爽口中的"宗藩內(nèi)遷"，他卻是若有若思。

    難道說，這牢房中人比之朝野間的袞袞諸公們更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牢房中，曹爽用一聲輕咳打斷了燕王朱棣凌亂的思緒，隨即開始繼續(xù)表演。

    "燕王久在北平坐鎮(zhèn)，與北元余孽打了無數(shù)交道，應當對這些蒙古韃子的難纏程度深有體會吧"

    聞聽此話，燕王朱棣頓時來了精神，像是找到知己一般，神色氣憤的訴苦道:"先生所言甚是"

    "這些蒙古韃子不僅善于騎射，而且草原廣袤無垠，難以尋覓其蹤跡。"

    "實在是令孤，不厭其煩。"

    他雖然早在洪武十一年便就藩北平府，并在前年春天取得大捷，重創(chuàng)了北元丞相和太尉，但絕大多數(shù)的時候都是一無所獲。

    畢竟世代生活于草原上的蒙古韃子遠比他們大明兒郎要熟悉地形地勢，通常會提早發(fā)現(xiàn)大軍的動向，繼而主動率眾遷徙，躲避鋒芒。

    日積月累之下，朝廷為此損耗錢糧無數(shù)，但卻并沒有收獲應有的回報。

    "不錯，游牧民族自古以來便是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故此早在秦皇統(tǒng)一六國的時候，便著手修建萬里長城，以抵御匈奴來犯。"

    "也正是基于此等原因，天子方才會力排眾議，恢復分封至，令爾等宗室藩王坐鎮(zhèn)邊陲，以護衛(wèi)朝廷中樞。"

    一邊說著，曹爽轉(zhuǎn)而在燕王朱棣有些不解的眼神中，自牢房角落尋了些沙土，從上畫出了一條線，滿臉敬佩的呼喝道:"你且來瞧，若以長城為界限的話，爾等藩王的分布有何規(guī)矩？"

    "以長城為界限？"朱棣久在北平坐鎮(zhèn)，對于大明的輿圖早已熟記于心，稍作沉吟之后便胡亂從地上尋了跟稻草，在沙土上比劃:"此地是孤的封地，北平府。"

    "此地是三哥晉王朱棡的封地，太原府。"

    "我們兄弟二人互成掎角之勢，扼守我大明帝國邊疆。"

    作為洪武大帝朱元璋的嫡子，如遇塞外蒙古來犯，他們兩兄弟幾乎能夠調(diào)動大明北方半數(shù)以上的軍隊。

    其中晉王朱棡更是能夠直接指揮山西全境的軍馬，兵權(quán)比他還要煊赫。

    "怕是沒有這般簡單吧"不待燕王朱棣起身，曹爽耐人尋味的聲音便在牢房中再度響起:"南京城中雖然還有幾位親王尚未就藩，但封地可是早早的選定了"

    "這幾位宗藩，燕王可不能忽略不計吶"

    此話一出，身材高大的燕王朱棣尚沒有太大反應，但是牢房之外的洪武大帝朱元璋卻像是被人猜中心事一般，下意識的縮緊瞳孔，并緊握雙拳。

    這世上，居然真的有人能夠看透他的戰(zhàn)略布局，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此人，懂朕吶！

    一旁的涼國公藍玉雖是不懂身旁的洪武大帝為何如此激動，但也不動聲色的尋了些沙土，于腦海中回憶著大明的輿圖，并以長城為界限，標注著燕王等宗室的封地，表情很是怪異。

    娘希匹，他藍玉打了一輩子仗，也沒覺得這些藩王們的封地有何不妥��？

    牢房中，談話還在繼續(xù)。

    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嘴角掛著淡笑的曹爽之后，燕王朱棣后知后覺的低語道:"十三弟朱桂已于上月改封為代王，封地為山西大同府。"

    "十四弟朱楧改為肅王，封地為平?jīng)龈��?quot;

    "十五弟朱植改為遼王，封地為廣寧府。"

    "十六弟朱栴被封為慶王，封地為寧夏。"

    "十七弟朱權(quán)被封為寧王，封地在大寧。"

    "十九弟朱橞被封為谷王，封地在山西宣府"

    咕嚕。

    一語作罷，朱棣和一墻之隔的涼國公藍玉同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黝黑的臉龐上涌現(xiàn)了一抹駭然。

    若是算上北平和太原，他們這些位藩王的封地幾乎是沿著長城沿線排開，并且順勢連成一片，死死扼守著帝國邊陲。

    "而這還僅僅是當今天子高瞻遠矚的一部分"

    "除卻這長城防線之外，西安秦王，開封周王，兗州魯王，以及青州齊王則是坐鎮(zhèn)黃河沿線。"

    "長江沿線，同樣有藩王坐鎮(zhèn)。"

    曹爽的聲音還在繼續(xù)，但經(jīng)驗豐富的燕王朱棣以及涼國公藍玉已然面色大變，只能用大口呼吸，掩飾內(nèi)心的驚惶和吃驚。

    依著曹爽所說，這三道防線就好似三層枷鎖一般，層層將大明中樞所在的南京城護在中間，確保中樞的絕對穩(wěn)定。

    但若是以宗藩內(nèi)遷的方式削藩，即便不針對距離南京相對較近，分布在長江沿線和黃河沿線的宗室藩王，僅僅將直面北元余孽的"塞王"遷回內(nèi)陸，也會瞬間打亂朱元璋專門針對北元余孽而鎮(zhèn)定的防線。

    如此一來，北方游牧民族施加給朝廷的壓力便會增加數(shù)倍不止。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如若百十年后，我大明邊鎮(zhèn)軍備廢弛而塞外又有游牧民族崛起，我大明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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