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世界終結(jié)
世界終結(jié)
御劍的表情是冷的,像一塊冰。
御劍的刀子是燙的,像一把火。
一色藍脖子上的汗毛都被斷刀燙得卷曲起來。
“冷靜!冷靜!”
此刻,一色藍全無名家風范,畢竟刀架在脖子上,誰有那個美國時間去保持狗屁名家風范。
大畫家高舉雙手像個法蘭西人,如此熟練的動作或許是因為他有過巴黎留學經(jīng)歷。
“說,你是誰?”
“一色藍,我是一色藍�。 �
按照繪本故事內(nèi)容,御劍推測真正的一色藍就被困在惡龍肚子里,只要戰(zhàn)勝那怪物便有可能救出對方。
結(jié)果雖略顯不同,但考慮到心臟和腸胃都在肚子里,姑且也算可以接受的小小偏差。
但此人剛才的話語卻讓御劍不由懷疑起對方身份。
真正的一色藍怎會有被自己砍腦袋的記憶。
難道是黑龍偽裝的��?!
此刻,背光站立的少年劍士整張臉都被陰影籠罩,令人看不真切他面上表情,唯獨手中提著的刀依舊散發(fā)出灼熱紅光。
“我真是一色藍啊!”
大畫家十分崩潰地雙手按住腦袋,苦思冥想該如何證明我是我。
見他這副模樣,御劍忽然想到一種可能。
“凱o琳·澤塔……”
聽到這個名字對方立刻愣住,隨即臉頰開始充血,并非害羞而是急的。
一色藍此刻表情無比凝重,就像家里小孩帶著同學玩電腦,結(jié)果同學隨手就要點開被命名為‘學習資料’的隱藏文件夾,而他就是平日里使用那臺電腦的老父親。
“莫妮卡·貝o奇,克o斯蒂亞娜,耶里,蘇菲·瑪o,波o·小絲,詹妮弗·康納o……”
每念出一個名字,大畫家的腰便彎下一分,最終整個人以orz姿勢蜷縮在地上,似乎想要找個洞鉆進去再也不出來。
“也就是說,七王的記憶全部匯聚到你身上了?”
御劍收起刀表情十分古怪。
“是�!币簧{耷拉著腦袋,滿臉寫著‘你不如一槍打死我’的悲戚表情。
另外幾個暴君也就罷了,雖然那些記憶堪稱恐怖片素材,但身為畫家,他甚至可以從中汲取一二靈感,千萬不要小看文藝工作者對狂想的承受能力呀。
只要瘋得夠厲害,深淵看到人類開褲鏈也得羞愧的低下頭。
但紫之王的蝦頭做派……
如果讓女兒知道,自己身為父親的威嚴,不,身為人的社會生命便要終結(jié)惹。
此刻一色藍眼中的御劍明,仿佛半邊臉皮脫落露出機械結(jié)構以及紅色義眼,口中即將發(fā)出那句經(jīng)典臺詞。
你被終結(jié)了jpg
那種事,不要�。。�!
“……我不會告訴一色學姐的�!庇鶆Π戳税疵夹�。
“萬分感謝!”一色藍瞬間有如從地獄重回到人間,雙眼飽含熱淚,展現(xiàn)出藝術工作者充沛過頭的感性。
只是不知為何,雙方冷靜下來后,御劍總感覺對方盯著自己那頭白發(fā)看,羨慕年輕人的發(fā)量嗎?
算了,那不重要,此刻擺在兩人面前的關鍵問題只有一個。
怎么回去?
因為之前的戰(zhàn)斗,整個常世已瀕臨崩潰,御劍甚至能透過破碎的邊緣瞥見外部,那應該是真正的幽界,似乎有什么巨大物體靜靜駐足,等待世界破碎后攫取其尸骸。
食腐動物?還是某些更危險的存在?
御劍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大叔,你是這個世界的創(chuàng)造者,知道怎么返回現(xiàn)世嗎?”或許是見過對方最狼狽的一面,御劍對這位大畫家微妙有種自來熟的感覺。
“這個啊�!币簧{撓撓頭,抬手沾了點龍血。
就見這位大畫家哼著民謠小調(diào),以破碎建筑的斷壁殘垣為畫紙隨手畫出一扇線條優(yōu)美、裝飾典雅的門扉。
接著,他姿態(tài)瀟灑地輕輕一推……
門紋絲不動。
寂靜的空氣中彌漫開一股令人難耐的尷尬。
御劍也沒說話,就是靜靜注視對方,手指有意無意敲擊著劍柄。
一色藍腦門開始冒汗,不顧形象奮力用雙手去推、肩膀去撞剛扇畫出來的門。
動啊,為什么不動?那小子手里還拿著刀呢!天知道他急了會做什么?
“我來吧�!庇鶆u搖頭上去就是一腳,然后他就感覺不對勁。
地面裂開道道縫隙,墻壁正面沒反應,后方卻像點燃炸藥般直接爆開。
怎么動靜這么大?別把墻壁都踹倒了。
咣!
好在畫出來的門扉并未破損,而是直接向內(nèi)洞開,露出一條充滿光怪陸離景色的漩渦通道。
明明只是目視,御劍卻感覺像從干涸沙漠一躍進入充滿水源的浩瀚洋,有什么東西順著視力流向大腦甚至更深處,
世界終結(jié)
緊接著,體內(nèi)涌現(xiàn)出一股狂暴無匹的生命力,貫徹周身血肉骨骼以及每寸皮膚,眼瞳有那么一瞬短暫變成金色棱形。
脖頸后方忽然傳來驚人灼熱,某種更強大的力量將前者完全束縛,就像給猛犬系上碗口粗的純鋼鎖鏈,對方無論怎么掙扎也無濟于事。
最后,御劍只記得自己不斷向前走去,同時沒忘拖上某個高呼等等我的大畫家。
在他們身后,畫中世界開始走向真正的終末,無數(shù)巨大陰影從外界撲來,某種意義上它們確實是食腐動物,不過是專門等待世界之死的幽界存在。
但這次,它們沒能如愿以償。
一只燃燒著火焰的大手接住整個畫中世界,恐怖威勢嚇得所有食腐動物如鳥獸散。五指合攏,繽紛色彩被全部凝固,殘破世界頃刻間燒制成漂亮的玻璃球,任由制作者信手帶走。
這些與順利脫離的御劍毫無關系。
等回過神來,他已站在熟悉的畫室中,手里沒有任何東西,身上也沒有任何變化,只剩一件破破爛爛的學生裝。
屠龍沾染的血污紛紛自行剝落,就像極度干涸的顏料塊,稍作觸碰便化作碎屑,徹底消散。
“歡迎回來�!�
熟悉的聲音傳入御劍耳中,抬頭就見百合香正微笑看向這邊,不知為何少女手上纏著繃帶。
看到少年臉頰上沾染著一塊暗紅顏料,百合香很自然地抬手想要幫他擦掉,結(jié)果剛抬起手立刻又縮回去,換做另一只手。
御劍沒有避開,愣愣地任由百合香揉搓自己的臉,表情難得柔和下來,如刀鋒般冷冽的氣質(zhì)也隨之淡去。
但百合香手上的繃帶叫人在意,就當他打算說些什么時,身后忽然傳出一聲怪叫。
“宇宙,永恒,太美了!”
大畫家一色藍躺倒在地,像上岸的魚般抽搐彈跳,同時不斷發(fā)出各種夢囈。
顯而易見,因為通道內(nèi)源自幽界的奇異景象,他承受了巨大沖擊,整個人被刺激得一時陷入魔怔。
原本,看到老父親安全歸來,一色茜表現(xiàn)得格外激動�?煽吹剿缃襁@幅表現(xiàn)又立刻停下腳步,反而拿起掃把遠遠戳了戳自家親爹,就像在戳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剛才還很正常的�!�
御劍板著臉,他本想用一句‘幸不辱命’瀟灑結(jié)束本次委托,現(xiàn)在卻不得不考慮如何解釋眼前這一幕。
好在,一色藍很快停止抽搐,像是什么也沒發(fā)生似得從地上囫圇爬起,然后對女兒張開雙臂。
“茜茜,我回來了!”
熟悉的臺詞讓一色茜立刻警惕看著他,然后……
躲到御劍與愛染百合香身后。
“茜茜,是爸爸哦�!币簧{聲音中已經(jīng)帶著顫抖。
“……”一色茜探出腦袋,還是一言不發(fā)。
“為什么�。�?!”一色藍先生崩潰地張開雙手,滿臉難以置信。
“你、你最喜歡的明星是誰?”一色茜忽然開口。
“什么女明星?爸爸推崇的都是大畫家或詩人哦�!币簧{滿臉認真地說道:
“假的!打他!”一色茜發(fā)出尖銳爆鳴,腦袋立刻縮回御劍身后。
“小哥,幫我解釋解釋啊�!币簧{雙手合十,態(tài)度極為誠懇地請求道:
御劍聳聳肩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回過神來,他才意識到籠手與紅刃都消失不見,是遺失在通道中還是來到現(xiàn)世后消散了?看來常世中的物品想要帶到現(xiàn)世遠沒有那么簡單。
對此,御劍倒也沒感到意外,支持那副特殊盔甲與兵器的力量都來自常世畫中世界,源頭已經(jīng)斷絕,衍生物隨之消亡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可惜了,不論盔甲還是武器,他都用的十分順手。
另一邊一色藍終于認命,不管是否有其他人在場,開始往外吐露名字。
御劍和百合香都露出意外神情,那幾個名字即使是他們這樣不追星的人也有所耳聞。
這家伙……口味很挑啊。
不對,他有這么大魅力嗎?念起名字來一個比一個親昵。
御劍心中腹誹,與百合香快速交換眼神,顯然兩人看法一致。
旁邊,一色茜鼓起臉不爽地撲過去用拳頭旋風猛錘老父親,后者痛并快樂著。盡管笑得比哭難看,但好歹是在笑。
打了兩拳,一色茜轉(zhuǎn)身捧起畫板快步跑到御劍身前。
“送……謝謝!”女孩漲紅了臉,低著頭將畫板遞給他。
在她身后,一色藍的面容忽然變得棱角分明,眼神也開始不善,那是獨屬于老父親的紅色警戒模式。
“學姐,不必如此,貓爪社的委托不需要額外酬謝……”謝絕的話忽然停住,御劍在那副畫上感到一陣熟悉的氣息。
等等,畫中世界不是已經(jīng)徹底毀滅嗎?
為什么還會有殘留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