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根線
商逸一口氣憋在胸口,神情怪異的盯著遞到眼前的100元大鈔,感覺那千頃良田如海市蜃樓般飛灰湮滅,轉(zhuǎn)瞬之間他又成了窮光蛋。
宋淡山見他不接,拿著鈔票就要往他手里塞:“下午生意挺好的,我掙到下周吃飯的錢了,以后你不用帶我一起吃了�!�
商逸把手一躲,頗為怨懟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不說轉(zhuǎn)身就走。
宋淡山舉著錢的手停在半空,看著商逸憤憤離去。
莫名其妙,誰惹著他了。這人陰晴不定,脾氣古怪的很。
錢沒還成,宋淡山只好重新揣回兜里,背著畫板回了宿舍。脫下身上商逸的校服,里面穿著一件黑色帶卡通畫的t恤衫,夜市上買的,19元一件。
他先拿出上周買的步步高復(fù)讀機(jī),插上磁帶,打開放到衛(wèi)生間的水池邊,然后端過泡著衣服的塑料盆,倒上洗衣液,一邊聽著英語一邊洗他那件帶血的校服,洗完了又把商逸的那件拿過來一并洗了。
其實一個人住也挺好的,可以放外放聽聽力,復(fù)讀機(jī)里面磁帶轉(zhuǎn)動時,會有嗡嗡的噪音,戴耳機(jī)也不管用,如果是多人宿舍,肯定會打擾到別人。
這幾天,宋淡山在宿舍時會來回的聽那幾盤磁帶,都快背過了,英語發(fā)音也標(biāo)準(zhǔn)了許多,做聽力題的時候效果顯著,出錯率也下降了。
洗完衣服,時間還早,他把前幾天來不及收拾的東西一一歸置好,又打掃衛(wèi)生拖了地,看著干凈整潔又只有他一個人住的宿舍,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和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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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又是周一,宋淡山穿上自己已經(jīng)晾干的校服,把商逸那件疊好帶著,去教室早讀。
等商逸踩著鈴聲進(jìn)教室時,就看到自己桌上擺著疊的規(guī)規(guī)整整的校服,上面還壓著一張粉紅的毛爺爺。
還的真干凈啊,什么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這就是!
宋淡山見他來了,便沖他伸出手:“吶錢還你了,把欠條給我吧�!�
商逸拿出紙盒,不情不愿的把欠條取出來:“要不欠條在我這兒放著吧,我又不訛?zāi)��!?br />
宋淡山想了想:“也行,那你在上面寫個已還�!�
“好來!”商逸臉上立刻多云轉(zhuǎn)晴,歡歡喜喜的在每張紙條上批了個已還,然后又收回了盒子里。
快下早自習(xí)時,商逸掐著點頻頻抬手看表,食指在桌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眼睛余光看向一旁全神貫注背書的宋淡山,盤算著一會怎么約人一起去吃飯。
結(jié)果下課鈴一響,宋淡山就站起來出去了,等都沒等他。商逸氣悶,追上去:“你等我一起�!�
宋淡山停下來:“不是說了以后不一起吃了嗎,我有錢吃飯了。你找趙越他們一起吧。我看他們總?cè)ザ䴓浅燥垼粯堑娘埐四闫鋵嵆圆粦T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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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一樓二樓都一樣,一樣難吃。”商逸說著,還是跟在宋淡山身邊。
“”宋淡山有些窘迫,他還完商逸的錢,就只剩下20塊錢了,真的沒辦法跟商逸一起吃飯。
“哎商逸,英語老師找你�!庇嬲錾嫌⒄Z課代表,沖他們招招手。
“好的,我馬上過去�!鄙桃菡f著就跟課代表往辦公室的方向走。
宋淡山張張嘴又閉上了,轉(zhuǎn)身去了食堂,照例買了兩個饅頭回宿舍。
他該問問商逸,需不需要他幫忙帶飯,可是宋淡山咽了口饅頭,真難吃!人啊,果然是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英語老師跟商逸說了雅思托福考試的事。
“考試時間定在1月中旬,也就是寒假前,你們幾個準(zhǔn)備出國的學(xué)生要開始準(zhǔn)備了,也就還有三四個月的時間,平時多做些題,練習(xí)口語。有什么問題盡管找我�!庇⒄Z老師給每人發(fā)了一份考試手冊。
從辦公室出來,商逸給趙越發(fā)信息。
【給我?guī)Х蒿垺!?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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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越給他回了個驚奇的表情。
【你小跟班呢?不要你啦?我就說嘛,窮人家的小孩心眼小,怎么樣讓人坑了吧,就當(dāng)做好事兒了,人欠你的錢也甭要了,要也要不回來�!�
【他還我錢了�!可桃莶辉敢鈩e人說宋淡山不好,回了一句。
【哦,還了啊。那你倆怎么不一塊吃了?】趙越哪壺不開提哪壺。
【你廢話怎么那么多,給我?guī)Х菘о�,快點,餓了!】
商逸收起手機(jī)回教室,宋淡山已經(jīng)在座位上了,見到他手上的考試手冊,好奇的多看了兩眼:“這是考雅思托福的?我能看看嗎?”
商逸直接把手冊丟給他,趴在桌子上等自己的午飯。
“你要出國上大學(xué)嗎?”宋淡山看的認(rèn)真,國外的學(xué)校介紹,招生條件,看到所需費用時不禁咂舌,好幾十萬,天文數(shù)字。
“嗯。”商逸漫不經(jīng)心的答應(yīng)一聲:“國外有幾個大學(xué)人工智能專業(yè)還不錯。其實國內(nèi)這幾年人工智能發(fā)展的也挺好,在國內(nèi)學(xué)也一樣。但家里想讓我出去長長見識,大不了畢業(yè)再回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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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淡山把手冊放回商逸桌上,他從小沒出過宛城,對他來說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如果可能,他也想去外面看看的。但他能做的所有努力,就是好好高考,其他的什么出國呀,對他很遙遠(yuǎn),那些代表科技前沿的高精尖專業(yè)他聽都沒聽過,他從小到大就只會畫畫,也只喜歡畫畫。
但這并不妨礙他對商逸能出國的歆羨:“那你好好加油呀,先把托福雅思考過了,你一定沒問題的�!�
商逸把頭趴在胳膊上,對著宋淡山,就看到了他眼里閃著的亮光,里面有羨慕也有祝福。商逸突然沒來由的,不想去國外了,或者去的話,帶著這個好奇的小孩一起去。
但這不現(xiàn)實,他含糊的答應(yīng)了一聲:“嗯�!�
后面幾天,宋淡山到點就跑,愣是沒給商逸約飯的機(jī)會,有時候商逸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他提著兩個饅頭往外走,想叫住他又怕傷他自尊,只好作罷。
趙越看他拿著筷子在餐盤里扒拉來扒拉去,直接把他盤里的糖醋小排夾到自己碗里:“不吃我吃,別浪費�!�
商逸放下筷子,坐在一邊等他吃完,一臉的百無聊賴。
“商哥你干嘛呀一臉愁苦的,整天飯也不好好吃�!壁w越啃著排骨問。
“哎呀煩著呢你別管�!鄙桃莶荒蜔┑膿]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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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越了然:“因為宋淡山?”
“你說家里沒錢的小孩是不是都很敏感,你看宋淡山,我就是想請他吃點好的,高三了不得加強(qiáng)營養(yǎng)嗎?結(jié)果呢,1塊錢他都要跟我算的清清楚楚,朋友之間計較那么多干嘛!我請你吃飯你會千方百計的還我嗎?”商逸打開話匣子就開始滔滔不絕。
趙越嘿嘿一樂:“當(dāng)然不會,我只會琢磨怎么再坑你一頓�!�
“不過你說起宋淡山啊,這兩天又有人在群里傳他的謠言�!壁w越說,“原來的年級群不是解散了嗎,有人又重新拉了幾個,我看了,傳謠言的還是原來那三個人。高一的王小鵬,高二的孫智,還有咱們班的弭芳�!�
商逸摸摸下巴:“這幾個人原來認(rèn)識宋淡山,跟他有仇?”
“不認(rèn)識吧,反正弭芳以前是不認(rèn)識宋淡山的�!壁w越說。
“那就有意思了�!鄙桃萏裘�,“我先問問弭芳吧�!�
下午大課間,商逸叫人把弭芳約到了教學(xué)樓前的泡桐樹下。路過的學(xué)生都偷偷往這邊看,還以為是情侶在這里告白,畢竟商逸是學(xué)校男神校草,走到娜里都是自帶光環(huán)。
弭芳有些害羞,她瘦瘦小小的,長相清秀,不像柳依依那樣容貌嬌媚身材窈窕,但也許就有人喜歡她這種清純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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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有事?”弭芳小聲問。
若是告白,不應(yīng)該找個沒人的地方嗎,晚自習(xí)后的小樹林什么的,這地方也太招搖了些。
“你為什么要在群里說宋淡山的壞話?”商逸開門見山。
弭芳驚的后退一步,臉色蒼白:“你怎么知道是我?”
“你雖然用的是小號,但知道你小號的人也不是沒有,一打聽就知道了。再查一下ip地址,跟你大號是同一個。”商逸盯著她的眼睛說:“據(jù)我所知,你以前并不認(rèn)識他,也沒跟他有什么過節(jié),不過是坐了一下他的座位,什么失眠做噩夢也是你自己編的吧?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我”弭芳磕磕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
商逸掏出手機(jī),打開對話框,舉到她面前:“你要知道,你現(xiàn)在的行為已經(jīng)侵犯他人名譽(yù)權(quán),你現(xiàn)在也不是未成年人了,是要負(fù)全部民事責(zé)任的。如果宋淡山報警,你肯定沒辦法高考了,一輩子就完了�!�
“宋淡山?jīng)]有手機(jī),他不會知道是我。”弭芳咬唇,眼里含著淚,“你為什么要替他出頭,他不過就是個人見人厭的災(zāi)星,你若不告訴他,他怎么會知道!”
商逸看出她在害怕,聲音緩下來:“你只要告訴我你為什么這么做,并且把你發(fā)的那些話刪掉,我就不告訴他,若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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弭芳抽了抽鼻子,抹了把眼淚:“上周末放學(xué),有個阿姨在校門口截住我,問我認(rèn)不認(rèn)識宋淡山,我說他是我一個班的。她說她是宋淡山以前同桌的媽媽,只要我在學(xué)校散播他的壞話,她就給我五千塊錢�!�
“你答應(yīng)了?”商逸問。
“我家里我爸去年在工地摔斷了腿,我媽和他離婚了,本來我讀不了書了,但如果有那五千塊錢,我就可以”弭芳說著哭了起來,“對不起,對不起!”
“另外兩個人呢?”商逸又問。
“高一、高二兩個學(xué)弟,是我同村的,家里也不富裕,我找了他們,一人給二百塊錢,讓他們幫我散播消息。我以為如果所有人都討厭他孤立他,他自己就待不下去退學(xué),沒想到還有人愿意幫他�!卞舴疾敛裂蹨I,“我知道這樣做不對,我會把信息刪掉,如果他要報警就報吧,有什么后果我自己承擔(dān)�!�
商逸點點頭:“把那五千塊錢還給那個阿姨吧。她孩子沒了傷心,但不能傷害無辜的人。你缺錢我借給你,同學(xué)朋友哪個不能找,干嘛要走最黑最暗的那條路呢�!�
上課鈴響起,商逸轉(zhuǎn)身往樓上走,走了兩步頓住回頭:“宋淡山不知道這件事,也不會報復(fù)你,他只想好好學(xué)習(xí),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如果你要跟他道歉,希望你等到高考以后�!闭f完便走進(jìn)了教學(xué)樓。
留下弭芳一個人,蹲在梧桐書下,嚎啕大哭。